托克维尔与民主——《民主在美国》

托克维尔与民主——《民主在美国》

甘阳　

1. 近20年来，西方学界对托克维尔的历史评价不断提升。

2. 拥护民主的人不要把民主想得那么美好，反对民主的人不要把民主想得那么可怕，如果，“前者少一些狂热，后者少一些抵制，那么社会或许可以更和平地走向它必然要抵达的命运终点。”（Tocqueville，Selected Letters on Politics and Society）

3. 这本书要表述的只有“一个思想”，这就是：“在全世界范围，民主都在不可抗拒地普遍来临”。

4. 民主带来的动乱只是在转型时期的暂时现象而非民主的本质，因为民主与革命的真正关系毋宁是：民主越发达，动乱越少，革命越不可能（参见本书下卷第三部分第二十一章论“大革命何以越来越少”）。

5. 他一生的全部思考实际都围绕一个中心问题，即如何看待法国大革命全面摧毁欧洲贵族体制这一巨大历史事件。

6. 柏克仍是从欧洲旧式“贵族自由主义”的视野去看待和评判所发生的一切。托克维尔一切思考的基本出发点则首先就是：民主时代的来临使得欧洲旧式“贵族自由主义”的时代已经终结。

前言

1. 他没有根据过去和现在的政治体制的历史对比分析去创制这个民主理论，也没有象当时的一些学者引用古希腊城邦和共和时期罗马的历史去说明当时资产阶级民主的过程，而认为当代的民主原则主要应当从当代的具体历史条件去总结和解释，不能用某种一般规律去总结和解释。

2. “决没有硬要事实迁就观点，而是让观点以事实为依据”。

3. “民主的法制一般趋向于照顾大多数人的利益，因为它来自公民之中的多数。公民之中的多数虽然可能犯错误，但它没有与自己对立的利益。贵族的法制与此相反，它趋向于使少数人垄断财富和权力。……因此，一般可以认为民主立法的目的比贵族立法的目的更有利于人类。”而且，“民主政府尽管还有许多缺点，但它仍然是最能使社会繁荣的政府”。“即使民主社会将不如贵族社会那样富丽堂皇，但苦难不会太多。在民主社会，享乐将不会过分，而福利将大为普及……国家将不会那么光辉和荣耀，而且可能不那么强大，但大多数公民将得到更大的幸福。”

4. 贵族制度在治国和立法上优于民主制度。“贵族制度有自我控制的能力，不会被一时的冲动所驱使。它有长远的计划，并善于在有利的时机使其实现。”即使如此，他也承认美国的民主制度优于英国的贵族制度，因为“英国的立法常为富人的福利而牺牲穷人的福利，使大多数权力为少数几个人所专有。结果，今天的英国集极富与极其于一身，其穷人的悲惨处境与其国力和荣誉形成鲜明的对照”。

5. “美国的联邦宪法，好象能工巧匠创造的一件只能使发明人成名发财，而落到他人之手就变成一无用处的美丽艺术品”。

6. 美国的民主的民情扎根于历史上形成的新英格兰乡镇自治制度。

7. “多数的暴政”：“多数既拥有强大的管理国家的实权，又拥有也几乎如此强大的影响舆论的实力。多数一旦提出一项动议，可以说不会遇到任何障碍”。

8. 民主制度下，平等的社会价值高于自由。

9. 民主社会虽然也追求自由，但这种追求要服从于对平等的追求。“他们希望在自由之中享受平等，在不能如此的时候，也愿意在奴役之中享用平等”。

10.   “美国人以自由抵制平等所造成的个人主义，并战胜了它”。但在没有政治自由传统的国家，民主有转化为专政的危险。“在平等的原则依靠暴力革命手段而取胜的民主国家”，这种危险尤其大。

拉斯基为《托克维尔全集》中之《论美国的民主》所作的导言

1.      他去美国，一部分自然是为了摆脱在法国的尴尬处境，但有一部分是出于一种雄心，即希望自己一举成名，如果可能，还想在那里发现美国生活方式中一些使法国采用后既能保持国家强大又能顺应走向平等的潮流的因素。

2.      他的最大希望首先是找到可以限制暴政和特权的方式与方法，因为他认为暴政和特权是社会动荡不已的根源。

3.   他相信国家权力的广泛分散是限制暴政和特权的良好办法，但他对普选却毫无兴趣。

4.      他去美国的时候，就相信立宪君主的政绩要比共和国的好。后来，他仍然这样认为，并举出一些理由，说这部分地来因于政党的有害的捣乱精神，部分地来因于地大物博使人们不去争夺政权，而把精力用到谋求生活舒适和发财致富方面。

5.      只应当把政府看作是在紧急情况下私人无能为力时才求援的备用力量。

6.      把限制政府的权力视为宪法的实质

7.      “令人讨厌的中央集权的结果，只能是妨害地方发挥主动精神，让地方放慢行动的速度，使公务人员怠惰和对事无巨细都要加以控制表示反感。因此，分权就成为自由的秘诀。”

8.      相信多数在某些细节上可能是不对的，但在整体上却总是对的，而且没有任何道德力量可以超越多数的影响。

9.      由于民主可能感情用事，所以必须制定预防这种危险的保护措施。因此，他赞成两院制，赞成政府首脑有否决权，赞成并非不重要的“复审”原则。

10.   人们告诉他：统治美国的是律师。如果财产太平均了，则杰出的人物就不会太多。民主不适于办理外交。

11.   一个国家的地理特点和民情比它的法制更为有力，虽说法制有利于民情的形成，但民情中有一种比任何法制都更为有力的东西，而且这种东西能把人民所创造的法制中存在的最坏东西消灭干净。

12.   他开始认识到，虽然出身和才干在美国也有一定的作用，但衡量一个人的价值的自然标尺却是金钱。

13.   美国实行多数统治这个主题，指出这个多数统治的最大危险在于它可能变成暴政，而能防止这种危险的措施和办法，则有教育、实践经验、合理的保守主义、宗教、以个人主义为主的公共精神、结社自由、尊重法律、给予各阶级的大量机会，等等。

14.   “但我认为，如果在我们中间不能逐渐引进并最终建立民主制度，如果不让所有的公民产生先是使他们学习享有自由随后又使他们行使自由的思想和感情，那末，不管是资产阶级还是贵族，不管是穷人还是富人，谁都不能独立自主，而大家都要遭受暴政的统治。我可以预言，如果我们不能逐渐地建立起绝大多数人的和平统治，我们早晚要陷入独夫的·无·限权力的统治。”

15.   大家知道，托克维尔使用“民主”一词时有些含混。这既影响了他本人，又影响了读者。

16.   圣伯夫一针见血地指出：“他还没有学到什么东西，就已开始思考了。”

17.   他是一个承认失败的贵族，

18.   托克维尔决不是一个民主主义者，也很难把他看成是一个真正的自由主义者。

19.   他不是社会主义者，并对当时的社会主义政党不够尊重。

绪论

身分平等--赋予舆论以一定的方向，法律以一定的方针，执政者以新的箴言，被治者以特有的习惯。

1.      民主與社會主義除了平等這一詞以外，沒有任何相同的地方。但注意兩者間的差異：民主是為了自由而追求平等，社會主義則是為了壓迫和奴役而追求平等。

2.      我會說當前世界上只剩下兩個偉大的國家—俄羅斯和美國；除了這兩個國家以外，其他所有國家似乎都已經面臨他們的極限，並且都只能試圖維持他們的力量，而他們的力量逐漸衰退的程度則是沒有底限的。

3.      暴政可以在沒有信念的情況下進行統治，但自由則不能。

4.      他們（皇帝們）經常濫用權力剝奪人民的財產和生命：他們其中幾個人的暴政也達到了空前的地步，但其數量依然不多……如果暴政是在我們今天的民主國家裡浮現，那它將會改變為另一副面貌；這樣的暴政將會更為廣泛、但卻同時帶有溫和的色彩，它將會在奴役人民的同時，卻不讓他們感覺半點痛苦。

5.      那些要求得到自由以外的任何東西的人，註定生而為奴。

6.      我還不曉得有哪個國家像美國一樣，人民是如此的熱愛財富，而維持財富平等的理論則被人民所強烈藐視。

7.      至於說到我，我是一個民主主義者；這就是為什麼我不可能是一個社會主義者。民主和社會主義是不可能並存的，你不可能將兩者混在一起。

8.      所有希望摧毀民主國家的自由的人都該知道，發動戰爭是最快而又最可靠的手段。

9.      美國之偉大不在於她比其他國家更為聰明，而在於她有更多能力修補自己犯下的錯誤。

10.   一個美國人的一生，就好像一場賭注機會的遊戲一般、一場革命舞台、或一場戰役。

11.   民主最重要的原則不在於應該消除龐大的財富，而是在於財富不應該聚集於同一個人手上。因此民主制度裡會出現擁有龐大財富的有錢人，但他們本身無法構成一個社會階級。

12.   如果想要獲得新聞自由所帶來的大量優點，我們也必須忍受它所創造出的各種邪惡……

13.   在一個擁有集會自由的國家，秘密結社是不會出現的。美國擁有許多不同的團體派系，但卻沒有陰謀集團存在。

14.   外交不需要民主特質，它需要的是民主之外的東西。民主國家傾向於服從衝動而非謹慎，為滿足一時衝動而放棄長遠大計。法國大革命後，美國國內即表現了這種傾向；全賴華盛頓堅毅不屈的性格與他享有的威望，才阻止了國人群情激憤的冒失衝動，避免對英宣戰（因為當時美國無力挑釁，需要和平）。（《民主在美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