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4月6日水曜日

作者:陈少明  穿越理解的双重障碍——论史华慈的思想史观

穿越理解的双重障碍——慈的思想史
作者:少明 

内容提要:本文从以方法论为中心的思想史角度,讨论本杰明・史慈学道路的一个重要因素。作者认为,史不是那种抽象理的构造者,而是思想世界有敏洞察力的史学家,因此他的方法论论著的践性格。   

站在一个与自己的传统拉开距离的代去探讨传统本身,肯定是个十分困的工作;而于从事其它思想传统作跨文化研究的人来,任就犹为艰巨。因后者同穿越代与文化的双重屏障。本杰明慈教授是属于数极少的从事一有"风险"的事创获的杰出学者。他的有关中国思想史的著述不仅为西方世界开拓分享中国文化"经验"途径,同中国同行提供某些反思自身传统的参考构架。造就史慈学道路的因素是复的,借他喜用的,是有"问题"problematiques的。本文准备讨论其中重要的一个方面,即以方法论为中心的思想史。至少就人文学术领域面言,方法的自是成功学者的必要条件,只不有些人将其融在具体研究践中,有些人会将它著竹帛,公同好。在史数不多的涉及方法的系文字中,特别值得注意的篇章有,《中国思想史:初步的反思》(1957年),《中国古代的思想世界》言(1985年),以及文集《中国及其它问题言(1996年)前后相隔近40年,基本思路一脉相承,而重点又略有化,均可看作其治思想史的方法论纲领。史慈不是那种抽象理的构造者,而是思想世界有敏洞察力的史学家,因此他的方法论论著的践性格。透过对这些文字的分析,不有助于我更好地理解与之相关的学作品,或许还有机会了解它的作者本身及其所的思想世界。

一、    思想:"有限的自由"

  思想史研究不同于一般地阅读思想文献,它不只是要了解文本明确表达的含,更重要地在于揭示文本背后的问题问题包括作者本身没有意到的,甚至是故意向人们隐瞒的,也即所思想的背景问题。探讨这种背景有两条基本途径,一是从思想与思想的关系去求,一是从思想与现实的关系去分析。在史刚进入思想史域的代,两种思路几乎被立起来,并形成有影响力的两个学科,就是念史与知社会学。两者分罗维乔的《大的存在之》与卡曼海姆的《意托邦》代表。史氏从两者的夹缝中开辟自己的学途径,他思想史定的任"关注人的全体意识对的生活情境的反"1对这两者深切反思的果。

  罗维乔念史(the history of idsas)从哲学史脱胎而来。他不足于以每个哲学体系独立自足的位,再以时间顺为线索把些体系串起来的哲学史撰方式,因它不能揭示些体系出的深因素及被接受或生影响的途径。新的念史的目是,分解些体系,将其看作某些基本念要素在不同思想形下的不同合,揭示它背后没有明言的重要预设同特定代精神尚包括思想运系,追某些重要念、新的信念或尚出、消失或融合的线索,等等。看来很接近思想史,中文通常就是用思想史翻"念史"的。然而,罗维乔强调说"尽管它大部分理同其它思想史分科共同的材料且大量依靠它先前的工作,但它用特定的方法区分些材料,把其各部分入新的合与关系中,从特定的目的看待它"2到底,他的焦点仍落在那些最形而上的念如""""""等哲学或宗教问题上。
  ""泛含,史慈当然也注意到了,但他要突出同情境的关系"当我念史)一理路的成果,我的焦点更多地集中在那些出于人们对的生活情境的反背景中的念上。由于前和个人的同代人的思想向形成情境本身的完整和重要的部分,念与的关系不能被忽。但另一方面,存在着包括在情境之中而又落在思想之流以外的制度、技逻辑、政治条件,等等问题"3即是"""硬件"被整合到"情境"中思考。分析"思想"史,不能忽视软件,而考察""上的思想,不能忘硬件
  "社会学",按曼海姆的法,"是社会学中最年的分支之一。作,它与存在的关系的分析;而作为历史-社会学研究,它试图追溯些关系在人思想展中采取的形式。"代思想危机中生的这门,其目是,"一方面,致力于发现决定思想与行动间关系的可运用的准。另一方面,通自始至以基本的、无偏的方式思考问题,它希望展出一种适于当代情境的关于知中的非理条件因素的意的理"4从思想的根源、思想的到思想的作用,曼海姆都采取极的社会决定的分析模式。他把思想家个人的思想,其所的社会阶层或集的集体意,同又把它同特定的社会利益直接挂上勾。在分析"""托邦"这对概念之后,曼海姆也把它推荐思想史及念史。
  史慈愿意正视环思想的影响,但无法接受种思想的"起源式解"。因"里所要理的是一种有限的自由--一种人在他的意中有限的造性。"5如此,"而言之,在假定人的意不完全被来自背后的西所决定后,我将冒作更大胆假,即人情境的意构成了改情境的力因素之一"6慈关于思想的"有限的自由"点的价在于,它能什么在相同的史情境下,出拔粹的思想依然只是出于少数人的头脑。思想史上重要的思想,决不是人智商的平均,而是"造性的少数人""有限的自由"充分利用的物。得思想史家关注的,不只是思想家想什么,而是他如何想。
  思想的"有限的造性"的珍,可能是在6070年代人学在文化解中大行其道之后,史慈仍然潜心《古代中国的思想世界》的写作,持通"造性的少数人"的思想来解中国文化的定向的信心所在。在部名著的导论中,他自身所的情境有高度的自"问题仍然是--什么是思想史?特是在中,我要理的主要不是无名无姓的全部人口的心,而是那些被记录在文本中的少数人的深思熟的思想一事看来不是不髦的,而且会被称作精英"7答案就是他深信种精英的思想在随后而来的代中,无论对统阶级还大众的文化都生直接或接的影响。
  文化人学与思想史共同关心人的意生活,但在史慈看来,两者的取向大相径庭。列斯特斯在以言学作比的基上,在构的措辞下思考文化,而吉尔兹强调符号与符号系的作用。两者都把"文化"当作通或在人的意生活背后起作用的高级实体。思想史要求动态地探人的文化的展,人与其它高级动物的区在于,由于思想的作用而生文化,而文化符号使其对环生新的知觉经验新的经验致人们对环境及自身的存在提出新的问题,正是种不断答的程,构成思想史所面的主要课题

二、    分享跨文化的经验

  一般来,所有的经验都是以生了的经验,故对经验所作的探究,也可看作广史研究。其"史性"的程度,不但依时间短来衡量,而且得考虑对现实影响的程度来判断。"识对情境的反"在多大意上是社会学的,多在意上是思想史的,取决于象所"情境"现实的关系,甚至是取决于研究者有关的具体关系的看法。所以社会学家可以为对象(史社会学),思想史家也会以昨天才出的思想为题材(当代思想史)。围绕"识对情境的反"所作的探,史慈从史家的角度,试图解决的是去的思想世界的方式。但他而言,要入中国的思想世界,上述努力只是穿越第一重屏障。除了史的屏障外,于一个从事自身以外的文化传统的研究的学者来,更大的问题可能在于文化的屏障。
  跨文化的自,在史慈的思想中可能是经历了一个程的。在《中国思想史:初步的反思》那篇文章中,问题被区分"一种思想史概念""思想史域的20中国"两方面讨论。跨文化的问题没有作概念被提出。但到了研究复的思想个案问题便逐碰到。

  首先要克服的不是不同文化理解的麻,而是那种自以是的理解真正的理解来的障碍。《求富复与西方》(1964年)开篇就揭露这样的虚幻:"到西方与非西方的遭遇,我一般会假定西方是一个已知的量。西方的冲隐喻暗示着一个清晰感到的象冲一种无活力的材料的意象。被的材料是某种未定型和模糊的西,但我全都熟知冲象。我知道西方。"8在史慈看来,只不是一种神而已。他直截了当地"我主理西方与定的非西方社会与文化的遭遇,不两个世界的特殊性的同尽可能深入的理解中脱身出来。正在理的不是一个已知和一个未知常西,而是两个巨大的、常的、很成问题的人类经验区域。我毫无疑清楚地知道西方更多一些。但西方仍然同已往一问题。人甚至希望,遭遇的合本身能提供一新的有益之点,由之可以两个世界作新的察。当然没有人能装作可站在既定的文化之外。我全受文化的束。但人希望存在一个可以普遍地依靠的超越于文化之上域,它使某种程度的自我超越成可能。再次,人不能希望在所有事物上都成为专家,但如果富有成果的研究准备进行,他必勇于甚至是自己域以外的事物下判断,只要他是有关的。"9对严复思想个案的分析,是史慈探有才头脑如何在特定的史情境中表"有限的自由",同也是他审视中西文化的不同特,同者分享跨文化的思想经验的有效尝试

  当然,跨文化研究中,克服一般的文化偏是一个问题,而能否入另一个世界是另一个问题。后者不只是念的更,需要知的学训练任何从事中国学犹其中国思想研究的西方学者而言,第一个需要克服的障碍便是言。两大言系能否有效沟通的认识,甚至是跨文化的经验能否分享的前提。就达日常生活经验而言,不是太大的问题,但那些玄妙的形而上的念来结论就不会那么简单对严复翻的西方名著作精心研究的史慈,此自然深有体会。他不会低估它的困,但可能也更被成功的前景所鼓舞。所以他又从代中国的思想世界入古代中国的思想世界。史对语言的度有两方面:一是反对语言决定,二是正的困
  言决定论认为不同的言体现对现实完全不同的想象。不清晰的思想如此,甚至文化也被定的言的基本特性所塑造。种假定会引出由构分析思想以至整个文化构的偏做法。慈承,古代中国文献中的得特别简省,缺乏如数、冠及表示抽象的后,它主要依靠上下文关系及共同的可理解背景来掌握。但他""一抽象概念作例子,否认这些特性会致中国缺乏抽象念的想法。另一方面,史慈也意到,中国传统概念的"任何代西文翻,必然是一种解,它不能避免西方言与思想范畴的运用。"10但两种的很多概念或思想范畴,不存在一一对应的关系。如英文中的自然、理性、科学、宗教及自由,同中文中的道、理、气等,在各自的传统中都有很多次的含,作比较处理的候得很小心。是一思想的事,而一事之所以可能,他来是建立在一种信仰之上。"一信仰假定有一个共同的人类经验世界。"11
  在兰汉姆《道者--古代中国的哲学辩论12所作的书评中,史继续坚持他以往文化所持的立一方面,他相信人不同文化传统中存在共同关切的问题,因而也必然存在可的思想经验。另一方面,他反以一种文化知特是价)的座另一种文化作式化的理的片面手法,因为这容易另一种文化甚至可能同时对两种文化的曲解。在史慈看来,格兰汉姆的文化特殊向,同他的研究成果并不一致。他兰汉西方在与非在的二分法同中国古典中有与无的二分法的比研究例,表明中西两种主要文化念的概括,可以在两种言中被理解。由此一步文化的"不可公度" incommensurability)。但同,他又烈地批评费格瑞特与格兰汉姆在比哲学中,靠援引某些西方哲学家如莱、奥斯汀等人的点来把孔子思想合理化的做法。种援引"最后的判"latest word)的手法,假定了一方是没问题威。在比研究中非常流行,但在史慈看来,是最成问题的。13
  慈既反文化相对论,也反文化有机,两者是互相系的。他总结自己的文化观说"得,也可以把文化比成一种化学上的复的化合物。我采用个比是因有人把文化比做生物学上的一元有机体。后者是一种强势的文化,它很容易人低估迁的重大意。我个人则赞成一种弱的、比较谦虚的文化整体。我心目中的文化是一种未决定的、不定的、相当松散的整体。它于来自外部的各种影响和未来的种种可能是完全敞开的。如果我们说文化是一种构,就必须马强调这构内部各种成份之并没有达成一种定的和状,而是充种种深刻的历时性和共性矛盾,而且如一切化学化合物那,其中各种成份都可以分离出来。可以从原有的构中解脱出来和其它合。它和固定的构和所谓牵力全身的强势的生物有机很不一"14"访谈"记录稿)自然可以看作一种哲学性的假,但它也是史慈中国研究的一种经验。它不但解了文化展的可能性,同其比思想史提供依据。

三、    情与理路
  在自己的文集《中国和其它问题》(1996年)写的导论中,史这样说"我不会声称把它放在一起代表了一个联结的思想系及同无懈可专业见解。但我会简单提示,最少在我自己回的感中,它反映了某些基本持心,此外直接的回了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的月中,美国和一般西方思想中化着的思潮。"15信哉斯言。我在前面提到,史慈不是抽象的理家,它的方法同其研究经验的关系几乎密不可分。探讨这两者之的互关系,不但可以更具体掌握他的点,而且有助于入他自己的思想世界。也是研究"识对情境的反"认识思想的"有限的自由"的一个案例,但里只能先简单地勾划一些线条。
  史慈首先从事的中国研究,其不是思想史而是现实政治。他的第一本著作《中国共与毛的起》(1951年)16理的是正在生的现实,而不涉及文化传统问题。构成选择的背景因素有:后美国中国外交政策的挫折,西方反自由主思潮的盛行,有政策关注向的老师费正清的影响,以及恰巧得到一本人从延安来的《整文献》……些因素致他世界前途是向左是向右的关切,以及提供了以中国政治的个案来探索种答案的具体途径。17正是一途径,塑造了他后来整个中国研究的若干特色。例如,中国研究中的世界野,也是起于研究中共同莫斯科及整个共的关系,一开始便是试图把握可以共同理解的经验;而以理现实的关系作为观察中共起的史的焦点,使他"思想"的作用有深刻的体会。1971年,他表《政治与思想史的辩护:以中国个案》,18便继续把两者系起来。
  《中国思想史:初步的反思》篇方法文章中提出的"识对情境的反"和思想的"有限的自由"(或"有限的造性")等范畴,然是针对整个思想史研究而提出的,但灵感来自上述的政治个案察。他以中国共"相当明的是,当克思列宁主复合体中的一些因素模式化了个运动领导人的思想、感情和行为时,其它的因素已式化的僵硬的文字或仅仅是套式而已。克思列宁主义创造、塑造了一个新的治集,同又被扭、操为这个集的利益服。它扮演了激活思想和激活意的双重角色。其它的思想其它方式把自身同他们时代的社会冲突系起来。不受简单化假定拖累的具体研究对处代大部分困课题将会更有帮助。"19"反思"一文然同念史及知社会学保持距离,但更着重与后者划清界限。一个重要的因素是曼海姆的知社会学与传统马克思主的思路有密切系,而种思想方法其正以更简单的方式,被中国大的学者所复制。例如康有、章太炎思想的阶级属性之的争也是刺激史思想的活有更多空的因素。
  "反思"一文的后半部分20上半的中国思想史背景及问题作了概括地述。在提及学、宋学、公羊学及佛学等传统遗产的作用后,他把笔"西方方面,将其当成一个可被代西方标签体来,更是一种误导复、梁启超及其它人所遭遇的西方知界,正迷失在自己的碎片中。要提醒我的是,只有一些跨越18自由主潮流的思潮在西欧仍然大,而19纪对自由主的反早已到来。因而复翻孟德斯和赫胥黎不是反常的。社会主从其各派看已高度成熟,正如各个保守的反自由主的流派一步的信念正在培养,但叔本、尼采及其它人它的攻也已经进行。社会达文主正同在个人主和民族主的意上被翻穿所有一切的,是对现代工功利主美反"20可以文就是后来研究复的准,包括方法与背景分析两方面。复是史慈精心挑、雕琢的一枚用来折射那个代光芒的多棱
  一旦复的思想世界,史慈直面的就是比文化的问题。而对严复,可能有康有、梁启超、章太炎、王国迅、独秀甚至毛泽东等人的精神源的趣,则诱导中国古代世界的思想探自然是对怀有深刻的问题,而又不足于浅即止的学者才会有的举动。从为现代中国思想舞台人物造像,到探索古代中国的思想世界,不生巨大的变换。而且提与解答的方式都有微妙的不同。同是探思想的"有限的自由",前者关心个人情境的意,后者着眼于"文化"cultural orientations)的形成。焦点从文化承担身上到文化奠基者身上。有另外的原因致他的新探。他"超越随后而来的整个中国思想史的意,我必我自己古代中国思想的趣更多受到“世界-史的”型所刺激。是我从卡雅斯斯的著作《史的起源与目》中代”一章中找到的问题"21"世界"P2是正面的启有反面的刺激。从60年开始,文化人文化的解在社会科学域有很大的影响,先是列斯特构人学的出,后又有吉尔兹符号的流行。其共同点是把文化看成静西,史学的基本前提相冲突。史慈其也是通过对中国的"文化"形成程的分析,向人学的法挑直接体在他的导论中。
  无讨论严是古代思想,史慈的目都是文化的比,但前一比是通过严复个人的思想经验为中介,问题具体,而后一比较则是平行的比,相更抽象。从政治到思想,从代到古代,他的转换有情境的刺激及逻辑引。但其方向基本一致,那就是通中国思想的分析,提供可沟通中西的人共同思想经验

四、    比的

  在的问题是,史慈提供的关于中国经验经验(方法)是否可中西同行所分享呢?到同某些比上来。
  中国思想史家徐复观谈论自身的传统时说"中国传统的学,本是以世致用目的的;因此,中国学的本身,二千余年来,本是以对现实问题负责所形成的“思想性”流的。中国学的活,自先秦以来,主要是“思想”的活"22"古人的思想活乃是有血有肉的具体地存在。此种抽象的西(概念--引者按)与具体地存在,有一种距离。因此,由古人之,以发见其抽象的思想后,更要由此抽象的思想以到在此思想后面活生生的人;看到此人精神成程,看到此人性情所得的陶养,看到此人在的方面所得到的承,看到此人在横的方面所吸取的代。一切思想都是以问题为中心,没有问题的思想不是思想。"23读过徐复,但徐复是否读过慈,我不知道。然徐氏批评过一种把清代的考据传统同西方经验的末梢合的"",以科学榜而抹精神文化的作用,但史慈不在此列。相反,在重文本上(或者是精英的)思想,重思想人物的内心意与外部情境的互方面,两者完全相通。
  但是,相反的取向在今日学界也风头,艾曼的下述法可能最有代表性:"中国哲学史一旦回其原属的哲学域,它便是中国思想的珍贵记录,而非中国史的决定因子。“念史”的取向从而上方法上中国哲学提供一条可行的途径,重构儒家和新儒家思想的内在完整性。然而,学,如何成意,正是一个重要的史。一旦提出问题就离开了哲学立的内在整体性,入了念在特殊史脉里在政治、社会和经济上如何被运用的次。念如何指发动问题带领离开“粹”哲学和传统观念史的不再追“正文”(text)里念的普遍“意”,而是要解明念如何显现当事人所的特定“脉”( context), 的行本是由念所指和支持的。在当代从念史到文化史的转变里,我思想史家,也从信哲学,向不信任其史左右力"24
  有意思的,当艾曼在划他的文化史,也与史慈当年构思思想史一,打算同罗维乔念史及曼海姆的知社会学划清界线。但把两者的成果置于同一座来比,就可看出微妙的差:史慈的《中国古代的思想世界》更接近念史,而艾曼的《从理学到朴学》更象社会学(他运用的是恩科学社会学方面的点)。问题焦点在于,文本是否是思想史研究的中心,或者思想对历史究竟有多大的左右力。社会学式的努力可能有助于确定意识对情境的影响的底线,而思想线索的探寻显然更能展示知精英意识创造的奥妙。"有限的自由"就是要在既定的史情境思想的造力。用持平的眼光看,在思想史域,"""情境"的不同偏向,可能是一种必要的力。我不能有一种面面俱到的合,如果有这样的作品,可以想像其必定得平庸乏味。所以,史慈式的追求,就必然有它的魅力。
  从社会学的点来看,念史的取向可能于主。那么,思想史研究如何保持它的客性呢?也是史慈要求待的问题。他在承研究者的主观兴致其以超脱的,要求思想史家尽量"在他自己的判断同他所尝试理解的其它思想划出界线来。"25"思想史家的任不是成思想的有效,而是要理解它。"26与他跨文化研究的境有密切地关,他自己的工作时说"或好或坏,它都表出一种在流行叫做“自我关涉的”(self-referential)的度--不是那种着个人自己的主性去关注的意,而是假定没有对带着自己文化、社会和史定位的卷入的不断意,而要取得文化的“他者”(Other)的理解是不可能的。然而,我充的是,由于些著述追求中国的去与在的多方面的理解,然我没有接受象“自我关涉”必然卷入不是独断的文化相对论,就是认为中国去和在的他在性(otherness)是根本不可公度或不可沟通的点。"27
  于史慈或者那些从事非本文化研究的学者来个避免主化的要求既必要且相易于做到。必要的原因在于,然不必接受文化相反对论"不可公度性"的学,人也得承从一种文化理解另一种文化中的思想问题,非常容易不自的用自己的成曲解象,从而失去从另一种文化吸取经验的可能。而相容易的条件是,些学者自身的文化传统经为自己提供了一套价信念,特多数当代西方学者来更是如此,研究象的价定向与自身的生活方式或生活境没有存在式的关系,自然能超脱一些看待象。我不排除可能存在着其它文化价深刻同的学者,但竟更超脱是更正常的象。但是,于有自己深厚的文化传统,而传统同急剧转型的社会正生深刻的冲突的中国学者而言,完全这样追求做不不可能,而且未必可取。徐复之所以"",就是认为在学次上失落了自身传统的价怀,流于一种"无用"之物。当一些西方学者指责现代新儒家是想为现代中国提供意态时,可能跟他超脱的地位有关。不,可以"判断"不一定意味一定要把传统合理化,相反,批判也是一种不超脱,是体文化价怀的一种方式。
  徐复""有所指的。但如果把理解西学影响下的中国学则现代中国学又何不存在""呢?当史慈用西方言翻中国古典哲学概念不可避免地用运用西方的言和思想范围时,指出要特小心。他可能没有想到,问题对现代中国学者也存在。汉语中用来理解、翻古代哲学的词汇、范畴其几乎都来自西方,"哲学"也是" philosophy "才出的。史慈所不的从西方"最后的判"象不存在于西方学者中,也普遍出?国学。事上,西学之所以在整体上范上我代知,是因它同整个代生活形是相适的,而今天的中国人体上已置身于一生活形之中。故用西学解中学,客上也有用代解释传统的意至少是"五四"以来的史情所造就出来的,解对这一前提只有默不能选择。但是,如果传统完全是我的玩傀,没有任何异的因素入我野,解就不会有多大的意一困境的出路,可能仍是所主的中西\’互相\’有建性的启示。
  在哈佛一个念史慈的告会上,有人了一趣事:有一次史慈生日,他的学生们给他送上一件白色T恤作礼物,T恤的前面写着一行字:"on the one hand"(一方面),背面是另一行字:" on the other hand"(另一方面)是史氏的口禅,它典型地他反映他在治学中辩证的思路与反思的性格。他反在比文化中以一方已知,另一方未知,以及一方尺度,另一方被量度者的度,所达的就是这样的意思。而在思想史的探索中,关注思想"有限的自由""有限的",即既要求注意思想的条件,又不忽思想的造作用,所体的也是同一种度。关于中学与西学、传统"互相"的主有相通之

   2000113日改

1 Benjamin I. Schwartz, "The Intellectual History of China: Preliminary Reflection", in John K. Fairbank (ed.), Chinese Thought and Institution, Chicago: 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 1973, pp. 24-25.
2 Arthur O. Lovejoy, The Great Chain of Being , Cambridge: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1964, P.3.
3 Benjamin I. Schwartz, "The Intellectual History of China: Preliminary Reflection", in John K. Fairbank (ed.), Chinese Thought and Institution, Chicago: 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 1973, p. 18.
4 Karl Mannheim, Ideology and Utopia--an Introduction to the Sociology of Knowledge, London: Routledge & Kegan Paul Ltd, 1972, P.237.
5 Benjamin I. Schwartz, "The Intellectual History of China: Preliminary Reflection", in John K. Fairbank (ed.), Chinese Thought and Institution, Chicago: 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 1973, p. 20.
6 ibid., P24.
7 Benjamin I. Schwartz, The world of Thought in Ancient China, Cambridge: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1985,  P. 3.
8 Benjamin I. SchwartzIn Search of Wealth and Power--Yen Fu and the West, President and Fellows of Harvard college, 1983, P.1.
9 ibid., PP. 2--3.
10 Benjamin I. Schwartz, The world of Thought in Ancient China, Cambridge: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1985,  P. 11.
11 ibid., P13.
12 A. C. Graham, Disputers of the tao--Philosophical Argument in Ancient China. La Salle, Illinois: Open Court Publishing Company, 1989.
13 Benjamin I. Schwartz, "Review of Disputers of the tao", in China and Other Matters, Cambridge, Mass. :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1996, PP. 139--153.
14 《刘梦溪、林同奇慈的访谈》(19994月,记录稿,由林同奇教授提供)。
15 Benjamin I. Schwartz, China and Other Matters, Cambridge, Mass. :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1996, P.1.
16 Benjamin I. Schwartz, Chinese Communism and the Rise of Mao, the President and Fellows of Harvard College, 1951.
17 慈在《中国及其它问题言,以及"访谈"中的自述。
18  Benjamin I. Schwartz, "A Brief Defense of Political and Intellectual History: The Case of Chind", in China and Other Matters, Cambridge, Mass. :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1996.
19 Benjamin I. Schwartz, "The Intellectual History of China: Preliminary Reflection", in John K. Fairbank (ed.), Chinese Thought and Institution, Chicago: 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 1973, PP. 22--23.
20 ibid., P.27.
21 Benjamin I. Schwartz, The world of Thought in Ancient China, Cambridge: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1985,  P. 2.
22 徐复:《五十年来的中国学文化》,《中国思想史集》,台湾学生局,1988年,第251
23 徐复:《有关思想史的若干问题》,《中国思想史集》,台湾学生局,1988年,第116
24 曼:《中国文化史的新方向:一些有待讨论的意》,载贺照田主《学思想评论》第3宁大学出版社,1998年,第
25 Benjamin I. Schwartz, "The Intellectual History of China: Preliminary Reflection", in John K. Fairbank (ed.), Chinese Thought and Institution, Chicago: 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 1973, P. 25.
26 ibid., P.23.

27 Benjamin I. Schwartz, China and Other Matters, Cambridge, Mass. :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1996, P.1